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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子玉

任何一个王朝的开拓战略都有其极限，淝水之战的惨败验证了前秦当时所能开拓的极限仅限于北方，而事实也是，苻坚对于北方各诸侯的兼并简直就可以用秋风扫落叶来形容，前秦对于北方的迅速统一验证了苻坚和王猛君臣内政治理的成功。

在谋取关中并在内政层面发力积累了一定国力之后前秦就正式启动了其战争机器，开始了北方的统一之战。首先，苻坚君臣将目标对准了实力最强的前燕，369年十二月，秦军正式伐燕，次年十一月，灭燕，前秦用了一年时间灭掉了雄踞幽蓟的前燕王朝，得到了一百五十七个郡，二百四十六万户共计九百九十九万人。

对于幽蓟，顾祖禹在《读史方舆纪要》里说：“关山险峻，川泽流通，据天下之脊，巨势强形，号称天府。”

灭掉前燕，前秦不仅是领土层面的增长，幽蓟的经济优势更能进一步赋能秦军的开拓战略。“天府”二字已经是对幽蓟经济实力的精准定位。

下一步，苻坚又将目光瞄准了仇池。371年三月，苻坚以秦州牧西县侯苻雅率都督梁益州诸军事梁州刺史梁安，益州刺史王统，并州刺史徐成，及羽林校尉左监朱彤，扬武将军姚苌等将步骑七万征伐仇池公杨纂。

在初战失败、杨纂部将杨统投降秦军之后，杨纂也识相投降，仇池灭亡。杨纂被送往长安，苻坚以杨统为南秦州刺史，加杨安都督南秦州诸军事镇仇池，为下一步攻取汉中做准备。

随后，吐谷浑王辟奚也派出使者送来千匹良马和大量金银称臣于秦，苻坚封辟奚为安远将军漒川侯。前秦在西境的领土大增。

不可否认，苻坚是有经略天下的大志向的，统一北方只是其阶段性目标，混一六合才是他的终极理想，所以，发动大规模南征，攻灭东晋一统天下就成为他的必选项。

那么，要实现攻晋的目标就必须先得拿下蜀地，取得对江东政权的顺流之势。对于灭蜀的总体战略，苻坚君臣的方案是：自剑阁入攻涪城、绵竹、广汉，然后进入成都。

373年十月，苻坚遣益州刺史王统，秘书监朱彤率兵二万协助梁州刺史杨安进攻汉川，同时，另遣前晋军将军毛当，鹰扬将军徐成率兵三万下剑门以入蜀，正式展开攻蜀之战。

在打败东晋梁州刺史杨亮之后，秦军攻克汉中，打通了进入蜀地的门户。

当时，徐成也已经攻克了剑阁，所以杨安就进攻梓潼，梓潼太守因为家人被秦军抓获而不得不投降。

接着，秦军又剑指广汉，广汉太守赵长战死。东晋荆州刺史桓豁赶紧派其江夏相竺瑶援蜀，但竺瑶在得知赵长战死之后直接退军。随后，东晋益州刺史周仲孙备战绵竹，在得知秦将毛当将至成都之后，周仲孙怕遭遇前后夹击，直接率领五千骑兵逃往南中。

于是，前秦完全拿下蜀地。邛莋、夜郎当时也投降了前秦。

战后，苻坚以杨安为益州牧镇成都，毛当为梁州刺史镇汉中，姚苌为宁州刺史镇垫江（今合川），王统为南秦州刺史镇仇池。

秦军仅仅用了三个月就拿下了蜀地，这在历史上中原政权谋取蜀地的案例中都是高效率的。

由此可见，南下攻晋几乎就是苻坚的必选项，因为，其已经取得了用兵江东的顺流之势，不可能不有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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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下蜀地就是为了取得制水权

图源/网络

但在南征之前，苻坚必须得稳定好大后方，因此，凉州和代就成为前秦的下一个用兵目标。

凉州的张天锡以姑臧（甘肃武威）为都，顾祖禹在《读史方舆纪要》里记载：“山川险厄，土田沃饶，自汉开河西，姑臧尝为都会。”

在五胡十六国的混战史中，凉州的姑臧，关中的长安，河北的邺城分别是其地的中心城市，经常被作为政治和军事中心。因此，这几个地方的经济在北方也处于领跑地位。

对于用兵凉州，前秦是有地理优势的，因为，金城和枹罕此时在秦军的手里。金城就是现在的兰州，顾祖禹在《读史方舆纪要》里记载：“州控河为险，隔阂羌戎。自汉以来，河西雄郡，金城为最。岂非以介戎夏之间，居噤喉之地，河西、陇右安危之机，常以金城为消息哉。”

枹罕位于甘肃省临夏县，是黄河南岸及洮河、夏河流域下游的富饶之地。

苻坚用兵凉州就是以金城和枹罕为前沿阵地。

其实，早在秦军攻克仇池之后苻坚就开始为用兵凉州做准备。371年四月，苻坚命王猛致书张天锡：“以秦之威，旁振无外，可以回弱水使东流，返江河使西注；关东既平，将移兵河右，恐非六郡士民所能抗也。”

所谓六郡是指凉州控制下的武威、张掖、酒泉、敦煌、西郡和西海。

王猛直接以恐吓的方式劝张天锡投降。

由于实力差距极大，张天锡在恐惧心理的支配下只能向前秦称臣，苻坚拜张天锡为使持节都督河右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凉州刺史西平公。

但称臣只是形式上的，前秦要想真正巩固后方基地，还得像汉武帝一样，以军事摧毁对方的政治架构进行直接统治。

果然，张天锡还是害怕苻坚以军事兼并其地，于是又向东晋投诚，派遣从事中郎韩博出使东晋并献书晋大司马桓温，约定明年夏天会师上邽（天水西南）。

由于晋简文帝驾崩，接着桓温又去世，所以此事也就没能付诸行动。

在地缘格局极差的情况下，张天锡又没有在内政、经济层面发力以增强自身实力，反而是长期沉溺酒色，导致政事紊乱，人情怨愤。而凉州的衰弊却是前秦用兵的好机会。

376年五月，秦主苻坚正式下诏伐凉：“张天锡虽称藩受位，然臣道未纯，可遣使持节武卫将军苟苌，率左将军毛盛、中书令梁熙、步兵校尉姚苌等将兵十三万临西河。尚书郎阎负、梁殊奉诏征天锡入朝，若有违王命，即进师扑讨。”

同时，命令秦州刺史苟池、河州刺史李辩、凉州刺史王统，率领三州之兵力为苟苌的后继部队。

也就是说，苻坚是文武并用，先采用招抚的手段，招抚不成再用兵，实际上也只是为公然出兵找借口而已。

果然，张天锡果断拒绝了苻坚的招降，杀掉了秦国使者，派遣龙骧将军马建率领二万兵抵抗秦军。

八月，秦军渡河北进。

苟苌在进军时先派遣扬武将军马晖和建武将军杜周率领八千骑兵西出恩宿（永昌县南），以截断张天锡的退路，然后使姚苌率领梁熙、王统、李辩等人自清石津（兰州西北）攻击凉州骁骑将军于河会城（湟水入河之口），逼降对方。

八月十七日，苟苌与梁熙会攻缠缩城（兰州西北永登县南），拔之。凉将马建在恐惧心理的支配下退守青塞。

当时，张天锡又派遣征东将军常据率兵三万，迎击秦军，自己率兵五万退守金昌城（永昌县北）。

二十三日，凉将马建率兵万人投降秦军。二十四日，苟苌又进攻常据，常据兵败自杀。二十六日，秦军与凉将赵冲哲战于赤岸，凉军大败，被俘虏、斩杀三万八千人，赵冲哲战死。

二十七日，秦军进围凉都姑臧，张天锡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投降。凉州彻底被平定。

战后，苻坚以梁熙为凉州刺史镇姑臧，迁徙凉州豪右七千余户于关中。

移民政策贯穿了整部五胡十六国和南北朝史，和秦汉时的做法一样，五胡政权在灭掉诸侯之后往往会将其地的贵族、豪强迁徙到其核心统治地带，一是为了繁荣核心地带的经济，更是为了就近掌控地方核心力量。

苻坚在每次兼并诸侯之后也都会有相应的移民行为。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些胡人豪强在前秦强盛时会服从前秦王朝的统治，一旦前秦统治力减弱，他们就会立刻搞事，淝水之战后前秦帝国的崩溃就是内外力共同作用的结果。

和其他诸侯一样，张天锡也得到了善待，被封为归义侯，拜北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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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锡投降秦军

图源/剧照

此次用兵凉州，秦军所用的时间更短，仅仅一个月左右。

接着，前秦又将目光投向了代地。376年十月，苻坚派遣幽州刺史行唐公苻洛为讨北大都督，率幽冀兵十万进攻代地，又使并州刺史俱难，镇军将军邓羌，尚书赵迁、李柔，前将军朱彤，前禁军将军张蚝，右禁军将军郭庆等率领步骑二十万东出和龙（热河朝阳），西出上郡（陕西绥德），与苻洛会师。

十一月，代王什翼犍使白部独孤部抵御秦军，不能胜。接着，又派南部大人刘库仁率领十万骑兵与秦军大战于石子岭，库仁大败。随后，因为代国内斗，什翼犍庶长子实君杀掉了弟弟们和老爹，所以秦军趁机迅速搞定代地。秦军灭代也仅仅只用了三个月。

也就是说，苻坚在一年的时间内灭掉了凉州政权和代国，秦国武力达到了最鼎盛阶段。

之所以重点介绍苻坚一统北方的过程是为了更好理解其南征的动机。能够顺利灭掉前燕，兼并蜀地，攻灭仇池、凉州和代国，说明秦军的战斗力相当在线。

连续的胜利肯定会让苻坚产生东晋也很好搞定的错觉，这才是苻坚坚定发动南征的根本原因，再说，其也顺利打下了蜀地，占据了地理优势。

等于说，在苻坚的认知中，南征的失败是小概率事件，但让所有人意外的是，秦军不仅在淝水遭遇了惨败，前秦帝国也瞬间土崩。

了解了前秦一统北方的过程，就能更好理解苻坚南征的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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